八未。

墙头无数
咸鱼中

「无名氏」

凉风穿透窗纱迎面袭来,一片漆黑的窗外传来不绝于耳的虫鸣,扰人安宁。

父亲正站在厨房的洗手池旁给金鱼换水。

透明的液体从玻璃缸口倾泻而出,穿过父亲的指缝流入地下,我凑上前试了试水,刺骨的寒。

两条金鱼毫无抗拒之力地落在父亲的掌上,又在下一秒迅速跳离他的掌心,掉到水池那沾着几颗水珠的不锈钢上,不停扑腾着。

鱼缸重新灌满水后,父亲拎起其中挣扎得比较厉害的那条扔回水中。厨房因窗外不断涌入的冷气让人不想待在那里。

我打了个哆嗦,继续看着。

他将另一条鱼慢慢拎了起来,放于掌心。

它就那么静静地躺着。

它满身红鳞,尾部泛白,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。它安静地侧躺在父亲粗糙宽大的手上,稚嫩的白肚皮因呼吸而急促起伏着。

十二个小时前,它所在的那个鱼缸里还有另外的三个同伴,有两位在这十二小时内相继浮上了水面,它也差不多了吧。

原因是十二小时前,一个失误导致抹布掉进了鱼缸,虽然父亲紧张地将鱼缸洗了又洗,它们还是死了。

不出所料地,父亲将它扔进了垃圾桶,捧着只剩一条鱼的玻璃容器默不作声地走出厨房。他或许是困了,我想。

一个人立于狭小的厨房中央,头顶的灯泡洒下昏黄的光,黑色的大理石桌被镀上一层刺目的金色。

我侧头瞥向那里,那抹淡红缀在一堆菜叶菜根之中,被晚饭吃完剩下的虾子外壳顶着肚皮。它瞪大了眼睛,事实上它一直如此,它的嘴不停地张开又闭上,拼命寻找着水或是别的什么,就像是拼死向下扎根寻求水源的树,即便随时都会被轻易抹杀。

它只有这么做。

不知曾吹过何处而带着些微水汽的风从窗口闯入,一股凉意霎时浸透全身。

我不住地看它。它的眼里一片漆黑,不知在看着哪里。蠕动的嘴像是在自语,身体裸露在空气中任刺骨的寒气侵袭。

关灯回房间睡觉吧,好冷,而且有点困了。我这么想着。

“啪嚓”一声,黑洞般的眼珠被狂舞的黑暗淹没。



它没有名字。

它死了,我们再买一条便好。

它不是什么不可代替的东西,对于我们来说。


没有人会留念于它,不管它在这里陪伴过谁度过了多长时间都不会被人记住。这就是事实。

这样脆弱而又普通的生命实在是太多了,以致于在我的记忆中死去的无数个它们,在我感叹之时也只能作为“很多”这样一个词语被提及。


漫漫长夜里像是有什么在哭号,谁都听不见地。

我想起了那只大家都以为被偷了的、三天后才被发现夹在暗层中饿死的鸡,我想起了无数只被我起过名字很快便死去的狗就像是个诅咒。

我想起来那些被爷爷收养的没有名字的野狗,一只一只被偷走、被毒杀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里。我想起来那一窝一窝新生的样貌不一的无名狗崽,一只一只被送入腌肉的漆黑罐头,待在角落里再无声息。

我们曾目送着它们的远去而感伤,之后便回到各自的生活继续跋涉,再不会提及它们的存在。

我们再也不敢为一个又一个被收养的流浪的灵魂取上名字,于是一切都被冠上利益的名义。于是一个又一个必将到来的死亡再也不会让人无法释怀。

明明结束的是它们的一生,在我们也只是结束了一场随时都可以再做的梦。

它们可叹而又必然地被遗忘了。在时间的冲刷之下。

我想。

我想在一个人的时光里喊它们的名字唤它们回来,却记不起“所有”。

因为它们没有名字,因为我对它们只有整体的牵挂。

我甚至记不起曾经有多少个,这样的存在。

很过分吧。

对不起呐。

连存在都被忘却了是如此残忍的事吧。


也许它们就是这样孤独而平凡的生命,感受着自己微弱的脉搏走在这个世界里。

它们为了活下去而苟延残喘、四处流浪。

也许它们并不会惧怕自己的存在被什么人抹杀。因为流浪与死亡,它们的灵魂才会被世界铭记。

这些生命不惧生活,不惧圈养,也不惧消亡。

它们为这番信仰而活着,他们的足迹会遍布无论多么狭小的所谓的天下。

那是它们一世的念想。

它们从不惧怕时间。

从没有人留恋过它们。

因为它们没有名字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写文,算是送给这个世上所有鲜活的生命吧。

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好好活下去,不管是谁。

一直以来都觉得很多生命的离开与消亡、周围一切的漠视和遗忘让人心疼,不过也是必然,那大家就应该拥有自己的信仰吧。

我觉得没有念想的人一定要有一个信仰,我们需要生存的意义。

因为角落里一定有很多被更为残酷的事实压得喘不过气的人。

所以我才不会轻视生命。

所以生无可恋、心无所向的我,没有念想觉得活着没有意义的我也会活下去。

生无可畏,死亦无惧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字句全属原创,第一次有条理地写出自己想写的东西开心fly!
噜噜噜!作业没写完也还是想写文!

评论(4)

热度(4)